中国水墨画不管水墨写意画，或是水墨工笔画，其表现形式上要靠笔墨来完成。笔墨包含有两层意义，首先是中国画艺术造型的工具与材料，其次是中国画的表现形式。

　　经过历代画家的创造，中国水墨画里的笔墨形式是十分丰富的。其笔法有正、侧、顺、逆、卧、拖、泼、扫、点、提、战、顿、转、擦、疾、缓……这些笔法的运用，能创造出变幻莫测的形态，如古代创造的人物衣纹就有十八种描法：这十八描笔法，后来又被花鸟画等其他画种所借鉴。中国画山水的笔法最为丰富，其中有画山石的皱法，画树枝的枝法、画树叶的点法、夹叶法和尖叶法。再从花鸟画各种画法来分，那就更多了，画竹有画干法、出梢法、画叶法，还有丛柳法、行云法、流水法、翎毛法、嘴爪法、点睛法……总共就有一百多种技法。然而，每个画家在运用这些技法时由于他们素质、修养、爱好的不同，所创作出来的艺术作品就有差异，例如，任伯年的线简要流畅、飘逸；吴昌硕的线条浑厚多变；潘天寿线条挺拔、刚毅；他们的作品呈现出各自艺术面貌，即使同一个人在不同的环境和感情状态下，所抒写出来的画作也是不同的，所以，中国画笔法的丰富性就不言而喻了。“墨锭”从本身的性质来看，不但是黑色，其中尚有许多微妙的色彩倾向，好的墨锭所磨出来的墨色是那样晶莹、透彻、光亮，但它又是那样含蓄、内蕴。“墨分五色”、“墨有六彩”，历代画家通过艺术实践，创造出许多墨法，使墨色变化更为丰富多彩。如破墨法、蘸墨法、泼墨法、宿墨法、焦墨法。破墨关键在于一个“破”字，通过“破”，即打破许多单调画面，形成多变的情调，求得作品气韵之生动；醛墨法是十分神奇的墨法，只要一笔画过去，阴阳向背，立体、平面是那样协调，描绘的物象是那样逼真，齐白石先生的虾的画法，足可证明这种墨法的精妙。黄宾虹先生善用宿墨法，他的作品是那样古朴华滋。还有墨色淋漓的泼墨法、墨色浑厚的积墨法和极具精神的焦墨法。这些墨法通过墨色的浓、淡、干、湿的变化，抒写出数以千计的传世佳作。使墨的功能更为高超。墨色与五彩颜色相对比，其高明之处在于不但变化丰富，而在于和谐，即使墨色变化的十分强烈，但它仍然是统一在和谐的黑、白、灰调子里。这些黑白灰调子通过墨法精熟，在宣纸上产生出千变万化的艺术效果，这比五色之间所构成的关系更为统一和谐。这就是中国画笔墨能以单调色彩胜过其它色彩的联合力量统一和谐的结果。因此，在中国画论中对于重墨轻色作了这样记载：“墨韵既足，设色可。”足见笔墨的重要性。所以说中国画笔墨形式的表现力之丰富是世界上任何画种所无法比拟的。

　　随着时代的发展，中国画创作观念也随之发生了许多变化，所表现的对象也在不断更新，因而，画家们已经感到传统技法无法表达画家对新事物的感受。于是在探索、寻找着更能适合于自己创作的手法，以表现自身艺术语言开始从对某些技法进行创新，例如：撞墨法，将画面上未干的墨块点上清水，使平整墨色产生出变幻莫测的墨象；又如揉纸法：将要绘制的宣纸，根据画面需要进行整张或局部揉皱，然后铺展开，进行绘制，用这种方法画出来的画面效果麻而皱，可以更真实地表现树干、石块等粗糙物体的质感……在创造新技法过程中，有的还选用新的工具、新的材料进行创作。如胶矾法，加蜡法，这两种方法是利用胶水与矾水能使生宣变为熟纸，以及蜡不易吸墨的特点、进行创作，适宜表现雨雪、月夜、浪涛等对象；又如压印法：为了使所要描绘的物象更逼真，更自然，可利用某些自然形象，如树叶、树皮、胶合板等有明显纹理的物体在纹理上涂颜色或墨水后，用宣纸辅在上面压印，构成图形和线条后，再泻染绘制。

　　我在创作新水墨工笔花鸟画中，曾经成功地进行着冲水法的尝试。冲水法，在画面上的墨线或是墨块未干时，用清水冲洗，使墨块中或墨线上未千的墨水被洗，使线与块的边缘留下不规则的边缘线，让画面获得一种斑斑驳驳，犹如画像石、画像砖拓片那样拙朴气质。产生出富有新意的水墨工笔花鸟画雏形，再用勾勒渲染等工笔画技法描绘花卉、禽鸟，使工笔画谨严规矩与水墨画的写意精神揉合，形成别具一格，既有古意、又有新意的水墨工笔花鸟画。

　　采用新技法，揉入水墨工笔花鸟画中来，使画面产生出与当代时空背景血肉相连的、崭新艺术形式。但是这些新技法与传统技法在创作目的是一致，新的技法是注重画面肌理效果，而传统中国画技法也是讲究肌理的表现，解索皱、披麻皱、大斧劈、小斧劈、折带皱……的形成，也是为表现山石土坡肌理而创造。为此，新的技法的产生是传统技法发展的必然，它给中国画领域输入不少新鲜血液使中国画更显出勃勃生机。但是，对于新技法的应用要根据画家所表现对象质感与形态进行选用，决不能照搬照套，不能为肌理而肌理的制作，或者笔墨不够肌理凑的现象。使新技法成为中国画笔墨艺术新层面，增强画面表现力和艺术个性。著名美术家，美术理论家王朝闻先生在《全国首届中国花鸟画展览作品集》前言中写道：“荷花、梅花在许多作品里成为带普遍性的题材，这些题材的寓意和传统的审美观念是一致的。但不完全是洁身自好的君子的人格象征，更着重地表现了与时代精神相合拍的坚贞精神……即使是前人称为有富贵气的牡丹，在许多新作品里以其生动的自然美，成为自尊、自爱、自重的人格象征。”

　　现代社会生活给画家提供无数创作素材，关键是画家能用现代人审美情趣，敏锐的观察和创作能力，在自然界中，在人们生活里，去寻找，去发现所蕴藏的美，去领悟这些自然美的含义。以自己艺术修养和传达能力，进行艺术创作。画家只有对自然体验有独特的和由衷的感受，才有可能别有心裁地给花鸟传神，去表现画家的独创性，就会赋予花鸟画一种崭新的意境。

发表于美术观察1997年第8期